被合作商举报“骗地骗补”，华大基因陷入舆论漩涡，撕扯可能源自内部的战略调整，以及基因检测的全民推广节点。

　　《财经》记者孙爱民 刘浩南/文 贺涛/编辑

　　一封举报信，将华大基因（300676.SZ）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

　　6月26日下午，一篇名为《举报华大基因伪高科技忽悠欺诈涉嫌贿赂官员，大规模套骗国有资产》的举报信，在互联网上传播。

　　举报者在上述举报信中自称“原是华大基因的合作伙伴”“南京昌健誉嘉健康管理有限公司国家基因库细胞中心江苏运营中心”（下称“南京昌健誉嘉”），并称华大基因“以基因高科技（伪）、建国家基因库分库等为幌子和名目，套骗土地资源和政府财政补贴”，通过“忽悠、欺诈、并涉嫌不正当接待和以赠送基因检测细胞储存”等手段“贿赂相关官员”。

　　此外，举报信直指华大基因董事长汪建为“公认的大忽悠、大骗子”，并指责华大基因“出手狠辣抓捕了”几个合作伙伴。

　　当晚，华大基因CEO尹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回应称，正在通过司法程序处理与南京昌健誉嘉相关事宜，举报内容绝大多数是假的，“这个人有点偏执，要黑我们也要有点水平，那些内容大家不可能信的，比方说从政府那忽悠6000亩地，这种事谁能信”。

　　尹烨口中的“这个人”指的是王德明。“企信网”资料显示，王德明担任南京昌健誉嘉健康管理有限公司的监事。6月26日，王德明以“独孤九剑王德明”为网名发布的这封举报信从天涯论坛上传开。

　　“一切发生得非常突然。”王德明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说，南京昌健誉嘉与华大基因的合作始于2016年年初，负责华东地区的细胞保存、采集、存储等业务，“合作到2017年12月还是非常顺利的。”王德明称当月还收到了华大基因希望他们加大业务推广力度的邮件，于是加紧了推广准备进程。

　　但一个月后的2018年1月，王德明收到了华大基因的又一封邮件，内容是“业务考察不达标，终止合作”。“那天是1月16日，那天我们刚好有一批样本发车，往国家基因库送去了，华大要求原路返回给我们。”王德明回忆说，“已经提前预约的孕妇客户怎么办？我当时真是懵的。”

　　王德明认为，2017年12月之前华大基因曾以影响上市为由要求暂停推广，所以他们的业务量考核才会不达标的，而且在相近的时间里，华大基因与全国8个省市的多个合作伙伴终止合作协议。

　　5月18日，华大基因官网发布了“深圳华大生命科学研究院（国家基因库）”的三条声明，声明称：“从未以任何形式授权南京昌健誉嘉以‘国家基因库细胞中心江苏运营中心’的名义开展市场活动、发表相关言论，亦从未以任何形式授予该公司员工王德明‘国家基因库细胞中心江苏运营中心主任’之身份”；“南京昌健誉嘉与我院曾为技术服务合作关系，而并不存在名称的授权使用或实体的授权运营关系。鉴于合作期间该公司根本违约，我院已解除与其全部合作关系”；“南京昌健誉嘉及王德明的行为、言论已严重损害了国家基因库的声誉，扰乱了国家基因库的运营秩序，并对公众造成误导，我院对此表达严厉谴责并保留进一步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王德明认为，如此迅速的翻脸，可能源于华大基因内部的战略调整。“据我了解，华大基因一直希望跟政府合作，便于基因检测业务推广，所以想撇开我们。不过涉及全国多地合作商，所以不愿意赔偿违约金。”王德明称。

　　对于举报信中所称华大基因对其他合作伙伴的做法，尹烨告诉《财经》记者，“华大创业这么多年，我们没有收拾过任何一个人，怎么可能那样对待代理商。”

　　“企信网”资料显示，成立于2015年12月的南京昌健誉嘉，以“健康信息咨询；老年人养护服务；提供康复、护理服务；职业技能培训服务”等为经营范围；2016年2月29日，经过变更的经营范围，增加了“基因检测服务、生物技术服务、医药技术研发、I类Ⅱ类医疗器械、保健品销售、药品销售”内容。

　　工商变更2个月后，2016年4月12日，新华网刊发《国家基因库细胞存储业务覆盖江苏》一文，文章开头便称“国家基因库细胞存储业务已覆盖江苏，4月起已正式接收样本。据悉，国家基因库细胞中心联合南京昌健誉嘉健康管理有限公司共同组建了江苏运营中心”。此文在搜狐网、凤凰网等多家网站发布。

　　新华网于2018年2月刊发的《江苏37家医院获人类细胞存储采集质量认证》一文称，“国家基因库细胞中心江苏运营中心是2016年4月由国家基因库和南京昌健誉嘉健康管理有限公司共同组建”。在此文中，王德明以“国家基因库细胞中心江苏运营中心主任、南京昌健誉嘉健康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的身份，回答了记者的疑问。

　　国家基因库是否与南京昌健誉嘉共同组建国家基因库细胞中心江苏运营中心？尹烨告诉《财经》记者：“不可能，看官网声明就知道了。”

　　王德明说，当时商谈决定的是，后续以补充协议体现他们是国家基因库细胞中心江苏运营中心，但没没签成，和华大基因只是签了技术服务协议。

　　6月27日，华大基因发布《关于天涯论坛注册用户“独孤九剑王德明”恶意诋毁华大基因的严正声明》。声明第一条指出：不存在“国家基因库细胞中心江苏运营中心”为名的事业单位、民办非企业单位或其他独立的社会组织，我们反对一切盗用“国家基因库”名义的行为。

　　据《财经》记者了解，华大基因与多地地方政府的合作，都是以国家基因库为项目核心，在当地以科技园的形式开展。2017年9月16日，苏州市政府与深圳华大基因科技有限公司签订战略合作框架协议，在高新区白马涧片区打造以基因大数据研究为核心的精准医疗产业园区。但据发布方案，该“生命健康小镇”项目的总规划占地约3000亩，与举报信中提到的6000亩数字出入颇大。

　　2014年3月28日，华大基因宣布与镇江新区管理委员会将联合成立“华大（镇江）水产科技产业园”，共同打造一个以渔业资源收集和利用为核心的水产产业园，将其建设成为以基因组学技术及国家基因库为支撑的长江水生生物的种质资源中心。据中国水产频道报道，华大（镇江）水产科技产业园项目一期总投资1亿元，注册资本2000万元，将在新区省级渔业精品园区租赁400亩面积，作为示范养殖基地。

　　类似的以土地资源为合作内容的案例不少，华大基因还在南京市江北新区打造“基因之城”，在扬州市江广融合地带打造扬州生态科技城等。而王德明在举报信中指责称，华大基因在江苏开展的一切业务均不需土地，至多百千平米楼房足以，华大基因以基因高科技、建国家基因库分库等为幌子和名目，套骗土地资源和政府财政补贴。

　　举报信中指责华大基因的“罪名”，还包括与合作伙伴签订合作的条款未落实、承诺未兑现。不过，华大基因在哪些条款和承诺失信，举报信中未有明确说明。

　　华大基因主营业务为通过基因检测等手段，为医疗机构、科研机构、企事业单位等提供基因组学类的诊断和研究服务，产品主要分为四大板块：生育健康基础研究和临床应用服务、基础科学研究服务、复杂疾病基础研究和临床应用服务、药物基础研究和临床应用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