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国的哈佛,英国的剑桥、牛津,再到以色列的希伯来大学,王石的留学生活即将画上句号,为此他又出了一本自传《我的改变》,讲述了自己2008年后这十年的经历与感悟。2008年,在他看来是自己人生的又一道分水岭,“我的很多人生转变,都是57岁之后发生的”。
第一财经:年近六十、功成名就以后再去读书,在很多人眼里,这种“名人进名校”的模式,难免有“镀金”的嫌疑。你当时最直接的动力是什么?
王石:我爱探险,上过两次珠峰。但我也知道,很多人会说,这家伙还上去干什么?难道不是被人抬上去的?我这个人的行为处事就不太能被人理解,不是那么中规中矩的。
为什么留学?因为有知识短缺的焦虑。我们那代人,经历了“文革”,学业在中学二年级就中断了,后来去当兵、做工人,又作为工农兵学员上了大学。在学术上,我各方面的训练都是不足的。改革开放以后,我到深圳创业,当时就有去留学的愿望,要补短板。没想到,一创业就是一辈子。到了50岁时,基本上是打算放弃了。因为后来想想,要改善管理方法,可以雇用“海归”博士,不用自己亲身去留学。
直到2008年,我受到了新的触动。2009年,我又被香港科技大学商学院聘为兼职教授,先是签约一年,开的课是“企业伦理”。做兼职教授和做一个讲座嘉宾是完全不同的。做讲座,讲两三个小时,回答几个问题就可以了。但是完成一个课程,要有一个教学大纲,要讲出自己创办企业30多年的案例,还要有中西方的比较,这是很难的。这个时候,我感到非常非常吃力。很明显,我的理论知识不足。
后来,我又被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聘为兼职教授,讲的也是“企业伦理”。作为兼职教授,学校是要给我教学费的。我拿到的是最高级别,我感到这是他们对我价值的尊重,在当时,还是很能满足我的虚荣心的。
但我继续学习的愿望还是非常强烈,先后给国内几所高校表达过意愿,但没人当回事,都说:“你来了,直接就是教授了。”后来,哈佛大学向我发出邀请,我就积极响应了。我当时的想法是,一定要从理论上梳理自己。
要比较中西方文化的差异,入手的途径就是宗教。这里头并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从“宗教发生学”的角度去看文化发展的轨迹。出去之前,我没有镀金的想法。镀金一去十年,没有这样镀金的,那都成金了。当然,虚荣心是有的。
第一财经:你是以什么身份进入这几所学校学习的?
王石:在这几所大学都是访问学者。
第一财经:2008年的两场风波,与你出国留学有什么联系?
王石:应该这样说,不管想不想,喜不喜欢,我骨子里流淌的肯定是中国传统文化的血液。
我的家庭不是知识分子家庭,我受到的教育也距离传统文化很远。“五四运动”是西方文化的启蒙,后来的“文革”更是彻底与传统文化决裂,把儒家和孔子作为守旧的东西来批判。
我还一度庆幸,自己没有受到传统文化的“污染”。主观上,我没有弄清哪些东西要批判,哪些可用,从来没有思考过。
到深圳创业以后,读书自学,对西方文化兴致勃勃,学习也是比较充分的。印象深刻的,读得也非常吃力的,就是汤因比的《历史研究》。那时候真是豁然开朗,重新从西方的角度看文明史,看各种文化的萌芽、生长、成熟和衰落的过程。
我父亲去世后,母亲突然从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变成一个虔诚的佛教徒。这对我刺激很大,我就在想,为什么一个人会突然有那么大的转变?我当然不会因为她的转变而转变,但佛教的确成了我们很重要的话题。我只有聊这个,才能和她有话题。所以,我后来也结识了他们那个虔诚的佛教圈子,有活动,我也去,也拜佛,并不是我在祈祷什么,而是要把参与其中的经历拿回去和我母亲交流。在这个过程中,我也耳濡目染,了解了佛教、道教是怎么一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