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老俞闲话

　　第五讲 雾里看花

　　今天再来讲新东方总部发展的艰难历程。

　　我刚才讲了，新东方开始成立的时候是1993年，成立的是北京新东方学校，到现在为止依然是新东方最大的一个学校。到2002年，已经差不多十年了，依然是北京新东方学校，没有总公司。

　　2002年左右，新东方成立了新东方总公司——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但是这个总公司是一张皮，因为总公司没有业务。之所以成立总公司，最主要的原因是，只有成立总公司才能公司化运作，才能进行股份分配，因为学校层面是不能进行股份制的。

　　当时还有第二个目的，是什么呢？成立总公司以后，总公司要对全国各地的学校进行布局，但总公司是没钱的，我们几个人凑来凑去也就凑了1000万人民币，最后成立了一个新东方总公司。但新东方学校是很有钱的，学校的钱又不能挪到总公司来，为什么呢？当时两边是不打通的，好就好在2006年《中国民办教育促进法》出来以后，教育分成了盈利和非盈利的两大阵营，只要你选择盈利性的教育，就可以由公司来办学校，这就变成了新东方的救命稻草。

　　我迅速地就把北京新东方学校的举办人，由我个人变成了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把上海、广州的新东方学校由我个人作为举办人和法人代表，迅速地变成了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

　　从此以后到现在，新东方办的几十个学校，都是以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作为举办人和投资者去办的。这样实际上是有了一个百分之百的归属关系，教育集团就可以开始做实了。

　　尽管这个结构理顺了，但是到最后就会发现没有人才，为什么呢？因为真正的赚钱人才、管理人才都在学校层面，总公司就我一个人，带了几个秘书，后来加了王强、徐小平他们这些人。而所有这些人在总公司都是不挣钱的，因为总公司是一个管理架构。总公司下面就两三个学校，所以也不需要你去管理，这些校长都有很大的自主能力，甚至比总公司还要厉害。

　　这就意味着总公司就是一个空架子，而且当时总公司什么部门都没有，既没有人力资源部，也没有什么市场部，更加没有教学管理部，财务管理部都是非常勉强的。不像今天的新东方总公司，各种组织架构齐全，已经起到了引领全国新东方学校业务发展的作用。

　　但原来是完全不可能的，因为总公司既没有研发队伍，也没有信息队伍，也没有管理队伍，大家之所以表面上还要听总公司的，无非是因为俞敏洪自己在总公司，不能太违反俞敏洪的意志来办事情。

　　而且我刚才讲过了，学校架构和公司架构刚开始在政策上还不匹配，要等《民办教育促进法》出现了才匹配。实际上很长一段时间内，新东方学校是一张皮，总公司是一张皮，所有的人都希望到学校去工作，为什么呢？学校能看到现金，学校的奖金比较多，总公司还没钱。

　　这样一来总公司领导学校其实比较艰难，不像现在很多机构是先办总部，再去成立学校，学校的领导者都是由总部派下去的，总部自然就变成了老大。

　　当时学校常常对总部有意见，说：“你们总部的人越来越多，就花着我们的钱，我们每年都要通过关联交易给你们交很多钱，交完钱以后你们一分钱不挣，总部好像什么也不做，也不给我们研发产品，也不给我们信息系统，也不给我们管理指导，还要我们交钱。”所以学校就变得更加的牛气，说总公司就是我们养着的。

　　当时的情况确实是总公司由各个学校养着的，但是我们依然要有总公司，为什么？因为往全国发展的话，没有总公司是发展不了的。

（2001年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揭牌仪式。）

　　我们采取的方法就非常简单。第一，总公司的部门迅速地建立起来。哪些部门最重要的，我们就迅速建立，比如说对全国的财务管理、人力资源管理，把学校的人力资源部和财务部直属总公司来领导，对校长的任免也是由总公司来进行，最后慢慢地就出现了新东方的教学管理部。

　　教学管理部是所有项目放在一起管，只是看看学校这些项目到底做得好不好，既没有产品研发，也没有标准化的流程，这些都是后来慢慢才做起来的。今天的新东方的项目管理部，已经是非常厉害了，每个项目管理着全国几十亿的规模，从新东方的少儿泡泡到中学优能，到国外考试、国内考试，都是非常厉害的，这是总部后来做出来的。

　　实际上总部是这样一个概念：你做不好的话，就会变成一个官僚中心、一个累赘中心，当然也是一个成本中心；但要做好的话，就能对业务起到巨大的推动和促进作用。因为只有总部强了，最后整个的系统、整个的业务才会强。

　　这一点我可以把新东方的发展历程和美国的建国历程，放在一起来比较。美国的发展跟新东方很像。新东方是先有分校，后来有了总部，总部从说话不算数到说话算数，开始变得很强大。新东方现在变成了美国的上市公司，每年管着五六万的员工，接近200亿左右的年收入。

　　美国也是这样的。美国先有北美13州，13州互相是独立的，最后成立了联邦政府，联邦政府也没钱、没军队、没警察。当时美国的罪犯在某个州犯了罪以后，他可以逃到另外一个州，这个州的警察追到州界就不能过去了，因为过去就变成了侵犯那个州的利益，就变成了州与州之间的战争。国家的税收也收不起来，因为各州自己收税，所以美国的政府就变得毫无力量，变得特别的穷，外交和经济都没有办法发展。

　　美国的开国元老们就坐在一起开会，慢慢就有了美国的联邦政府，有了联邦的警察体系、税务体系、政府体系。过了接近100年，美国的政府才真正变得强大起来，既可以让各个州独立，又同时能够领导各个州的发展，各个州之间变成了独立发展和政府控制紧密结合、并且结合得非常良好的一个体系。

　　新东方有一点点相似，我们到今天为止才有了一个相对比较平衡的空间，各个学校既有自己独立的发展空间，又有整个集团公司进行管控，进行产业布局、业务布局、人才布局的空间。所以它是一个发展的过程，这个过程经过了多少年呢？经过了差不多十年。

　　新东方本身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鼓励人才个性发展。比如说，在其他的教育集团，如果你的项目或者系统不是集团布局的，你自己做了，那不是被撤下来就是被惩罚。但在新东方有的时候是鼓励的，为什么呢？

　　因为新东方鼓励两种创新模式，一种是自上而下的，上面的创新体系往下去布局，但新东方其实非常鼓励自下而上的创新模式，如果下面的机构有一种新的创新和想法特别厉害的话，我们非常愿意在全国重新进行布局。

　　这有点像麦当劳，大家知道麦当劳有一款非常畅销的产品叫做Big Mac，就是巨无霸。巨无霸在麦当劳最初的产品体系中是没有的，后来有一家店做了巨无霸，很受欢迎，麦当劳就警告这家店说不允许做，因为是违反产品标准化布局的。

　　这家店的老板就反复地跟麦当劳说一定要试一下，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才申请下来在几个店里去试巨无霸。结果这几个店因为巨无霸的布局，收入就超过了别的店一倍。这个时候麦当劳总部才意识到，巨无霸是一个特别好的产品，才开始在全国进行布局。到今天为止，巨无霸还占到了麦当劳总收入的大概是1/5左右。

　　对于产品创新，新东方也是这样的。有些机构不允许下面创新，只允许上面做了以后下面执行。新东方还是比较鼓励的，到现在依然是这样的结构，希望上下同事来创新，所以常常会有新东方总部跟地方机构发生冲突和争执的情况。

　　但是我并不希望把这个状态消灭掉，不希望大家唯命是从，只听新东方总部的。我认为创新和个人发挥主观能动性，依然是新东方未来循序渐进发展，或者是突破性发展的很重要的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