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逃离一线城市”的提法已有很多年,在近两年,一线城市的人口情况到底有怎样的变化?
记者丨周慧 北京报道
“伟大的城市吸引有抱负的人,城市在通过几百种方式向你传递着信息:你能做得更多,你应该再努力一点儿。”
北漂的朋友圈里,经常在深夜刷屏的是美国投资人保罗·格雷厄姆的一篇文章。
这篇文章谈到城市对人的影响,列举了波士顿、纽约和旧金山的例子,结论是“在每个时代里,大多数做出大事的人都扎堆在少数几个地方”。
近两年以北京和上海为代表的一线城市控制人口,以武汉、杭州、成都为代表的新一线城市竞相出台吸引人才的政策,各媒体平台上出现了很多新版“逃离北京”的故事。2017年,这些城市人口发生了哪些变化?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了一批近两年离开北京的年轻人,并梳理了最新发布的城市人口增量数据发现,2017年北京、上海、天津的常住人口和外来人口同时出现下降,其中北京常住人口减少2.2万人,户籍人口减少2.7万人。
在京沪严控人口的大背景下,广州和深圳常住人口在2017年分别新增45万、62万左右,杭州和长沙的增量均超过20万。3月21日,北京发布《关于优化人才服务促进科技创新推动高精尖产业发展的若干措施》,展示了北京也希望纳才的姿态。二线城市能留住人吗?在地方强势的人口政策调控下,人才和产业会如何流动?
那些离开北京的年轻人
上海交通大学青年学者陆铭《大国大城》提出跟“逃离北上广”相反的观点,城市更大的人口密度,彰显了规模经济的优势,人口必然向大城市集中。
逃离一线城市的提法已有很多年,这两年会有变化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了十余个离开北京的年轻人,第一个问题是“你是否还会回北京”。
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在北京生活十余年的陕西籍青年设计师,前两年他从北京去武汉创业,开了自己的设计公司,一年后创业失败回到北京,最近他又去了香港。3月22日,这位30岁的设计师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武汉不适合他的创业方向,在北京他也没有户口,最近刚结婚,准备将来定居深圳。
其他选择去武汉和杭州的年轻人,有一半提到如果有好的机会,还会再回北京。从北京知名科技公司跳槽去杭州的张默(化名),去了一家中等规模的电商企业负责公关,收入跟她在北京的收入基本持平,生活质量却明显比北京提高了。
不过,她还在努力适应杭州的工作节奏,北京的同事们更专业,工作不顺时,她还是想回到北京,做文化、人物记者出身的她,想念北京的那些有趣的朋友们和文化资源。
张默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杭州环境好,压力较小,各种成本相对低一些。但是整体的资源、人才、格局等各个维度,从发展层面没法和北京比。而且城市硬件不如北京便捷,软件层面不及北京丰富。
几位去深圳的年轻人,已经没有再回北京的念头。其中一位中科院计算机所毕业的85后博士在深圳落户,新出生的宝宝也落户深圳。另一位北大金融硕士毕业的85后,在妻子怀孕后,意识到房子和户口的紧迫感,果断选择了去深圳。他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深圳没有北京做生意的氛围浓厚,但不考虑再回北京。还有一位海外名校回国的男生,问他为什么离开北京去深圳,他的答案是“有户口、钱多”。
记者采访的人中,多是85后年轻人,国内985高校毕业或者海外留学背景,工作后赶上了北京严控人口,户口遥不可及,眼看又到结婚生子的年龄,他们都选择了从北京南下深圳,或者其他新一线城市。
北京某重点大学经济学教授跟记者谈到“推荐学生去哪里就业”的例子。在他看来,从经济学意义上来讲,房价越高的地方,比如北京,是资源最聚集的地方,越适合想上进的年轻人。但现在他发现,学校的很多年轻老师都解决不了户口,也解决不了房子,所以南方二线城市也是好的选择。
城市人口图谱大变局
3月下旬,国内部分城市发布了2017年人口变化数据。
其中,北京出现了2.2万常住人口减少的小幅下降;2017年末深圳全市常住人口1252.83万人,比2016年增加了近62万人;2017年末,广州常住人口1449.84万人,比上一年增加了45万人以上。
很多学界人士和投资人看好深圳,理由之一是深圳跟北京、上海提出了相反的人口政策。
从国外的大城市变迁来看,城市的崛起跟人口流动密切相关,人口流动的变化,也刺激了城市的分化。上个世纪80年开始,中国农村人口开始向城镇流动,1992年后进一步加快,以北京、上海等为代表的城市迅速集聚人口。
2015年前后,北京、上海严控人口的政策加剧,深圳、广州以及广大二三线城市陆续打出了“抢人”的口号。2017年,武汉打出“大学生8折买房”的概念,武汉市委书记陈一新提出,力争5年内一百万大学生留在武汉。2016年武汉常住人口增量15.85万人,2017年的数据暂未更新。
目前,已经发布了人口数据的杭州、郑州和长沙,2017年常住人口增量分别在21.34万、15.5万、27.29万,宁波常住人口增长了13万,西部的成都和贵阳分别增长了12.67万和10.52万人。
武汉某医疗大数据公司的董事长罗斌发现,以他从事多年地方医疗大数据平台建设的经验观察,这两年武汉医院看病的年轻人在增加。当然,不排除很多疾病在年轻化,但城市常住人口年轻化也是新变化,某些老龄化加剧的城市,看病的大多是老年人。
北京减少的2.2万常住人口,是否表明这两年逃离北京去二线城市的人在增加?陆铭否认了这个逻辑,他认为政策对人才自主流动的影响没有想象的大。
罗斌聊到他在招聘中的感受是,真正的高端人才,比如海外高学历科技人才,二线城市并没有明显增加,普通本科生倒是有增加。
记者在采访过程也发现,一些前沿科技领域的人才,回国首选还是北京,一位刚回国正在物色百万年薪图像识别领域工作的名校博士说,如果回老家中部省会,没有高薪也没有专业配套,他没有考虑过北京以外的国内城市。
高端人才哪里都缺,今年3月初,科大讯飞(60.830, 1.74, 2.94%)董事长刘庆峰在其北京分公司接受包括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提到,对去年的招聘不满意,纳才的钱还没花出去,当下还缺少人工智能领域的高端人才。浪潮集团董事长孙丕恕也发表了同样的观点,缺少高端人才。
对于二线城市来说,现在正是引进人才的机会。58招聘研究院院长李妍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从短期来看,人才政策中的住房、安家费补贴都还是有吸引力的,特别是像武汉、西安这些本身高校多的城市,有利于留住大学生人才。
对于人才政策,陆铭一直在呼吁的是,政府不应该干预过多,地方政府留住的人不见得就是企业需求的人,除非按照地方产业比较优势来配置。另外,地方补贴政策政府用的是纳税人的钱,去补贴大学毕业生这批潜在的高收入人群,事实上公共资源应当更倾向低收入人群。 |